我在天津某国企干了将近十年。
老国企了,老到他们吹牛逼都只能用八几年的案例,有时候你站在九几年装修的办公室里看着五几年的领导们指挥六几年的实习生创造七几年的高收入时,还真他妈挺哏儿的。
不瞒你说,当初进这个单位还烦人托窍地花了点儿钱,后来才明白当时委托人收完钱为何看着我的眼神格外感激,谁能想到已经半年没发工资了(之后此状况又持续了十几年)。
简单介绍两句前司吧:从性质上说,前司属于国资委旗下的孤寡企业、留守型单位、市属精神病院三产,我有时都怀疑他们跟启智学校互相对口,单位坐的都是交换生;从经营上说,每营业一天,国有资产就流失一天,一倒闭,诶,来利润了。经济状况比较晚期,秉承着“原地踏步是最好的前进”的理念苦苦支撑;从管理上说,公司比停尸房就胜在多个食堂,停尸房但凡有一个诈尸的,动静儿都比坐办公室的大。整体上阳气不如一杯冰可乐,全体员工财富线接在一起都没自己抬头纹长。
现在琢磨,前司走下坡路时能一迹绝尘,主要是吃亏在单位体检缺少智力测验的相关项目。但你别看不少同事对世界的理解仅限于《小学语文第三册(上)》,可他们抢插座给电动车充电的时候眼珠子里可全是计策,扣下来一个编成兵法可驰骋任何一家独角兽互联网企业。最可乐的还是来活儿的时候,单看把责任和工作往外推的那套手法,那个表情,那种劲头,不干推油大保健真可惜了,一下耽误两个行业,真真可惜了。所以说这个单位要是不黄,都对不起秋天。
当然,不能说这十年我什么收获都没有,虽然钱确实没挣到,但咱长了不少见识,物理开天眼,遇到不少一言不合就飞起来潲籽的人物。
其实摸着良心说,前司的领导们倒还是挺让人欣慰的。廉洁,真廉洁,智力型廉洁,主要是大脑面积(没有厚度所以只能求面积)阻止了他们贪腐。想干坏事儿多少还是需要点儿真本事的,前司大部分领导最多也就是在办公司偷口热水、顺个马扎、揣俩橘子、划拉半打复印纸,顶天儿了,把出轨的想象力都用上——揪棵葱走,本质上不如一副拖鞋聪明。
但矬子里拔将军,王八再温顺还出过鳄龟了不是。去年年初,还是有一位出类拔啐的领导因为经济问题有幸服法了,从公司一把手变成了公司一把柄。挺好的人,判晚了,真的是苍天有准儿、不胜唏哈,正义会迟到但不会打卡。看着判决书里的出现的那些熟人,我不由得想拿起订餐电话点一碗喜面,多加红粉皮儿。
好在,前司基本走到了终点,我也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告别了自己留下水灵岁月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
就在前不久,断了跟前司的最后一点儿瓜葛,用两个小时办完拖了一个多礼拜的手续。他们那种能把艾滋病村拖成长寿村的效率,还是老配方老味道,醇厚且绵长。人事科的朋友们,依然机灵如初,放哪个品种的猴山都算副处级。
算了,不说了,江湖路远,注意血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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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朋友好奇为什么这样的单位你能坚持待十年,我就着热乎劲儿简单岗两句心里话:
1.年少无知
十年前我比现在小十岁,作为一个前脚公司大门后脚学校宿舍的毕业生,“国企”这俩字儿有着少说五百瓦的光环,你在雪地里迷路一个多礼拜突然看见一碗热乎乎的酸辣汤,不太会在乎它过没过期。
那个时候既不熟悉行业,也不了解社会,对现在看起来已风烛残年的前司缺乏认识。这就像你冷不丁遇到一个回光返照的病人,在不清楚病情的情况下看他的表现,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喜脉,何况我也不是大夫。所以一念之差上了“贼”船,这一上,就不好下了。
2.沉没成本
你坐船从青岛去大连,半路发现走岔道,快到乌鲁木齐了,会中途下船吗?如果你已经是副船长了呢?
我算不上聪明人,不过也分跟谁比。唱歌跑调是进不了中央合唱团,但并不妨碍我在聋哑学校音乐剧晚会上独占鳌头是吧。在那样的环境里,想不显山露水也不行。该考的证、该入的会、该人的脉都在我手里了,逐渐混到中级管理层之后,你对未来的职业规划,自然是升中有序、稳中向好的。抛弃现有的东西从头开始,需要很大的代价和勇气,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3.性格使然
天津是个安逸的城市,求稳定不求刺激,我们的青春期叛逆期一般不超过两周,有早点吃比嘛不强?这也是为什么曲艺能原汁原味地在这里保留而你却很少听说哪个天津人经商非常出名的原因。
能在国企/事业单位谋得一席之地,哪怕一个月2080,已经足够办小额贷出门旅游了,已经足够在嘲笑年薪百万的外地人时提供强大的心理筹码了。在国企工作,啧啧,了得吗?光吃米饭都香!
这样的环境影响了我习惯和选择,再加上内敛谨慎的性格使然,每当想做出改变的时候,总有个正科级的我发出拷问:舒适圈(juàn)外面也有煎饼果子吗?它们万一还放火腿呢?
4.命也运也
我也有我的准备,当决定止损的时候开始,不仅仅是跟一个单位再见,而是跟一整个行业说拜拜。我知道自己擅长什么,再做出选择,就没有机会回头了。兼职编剧兼职文案兼职段子手我都干过,郭德纲说你不知道哪片云彩有雨,多试试没坏处,果然,我遇到了我生命里的贵人。
或者贵人们。人生就此改变。
当你现在回头看来时的脚步,每一步都那么确定那么清晰,而在那之前,连路都看不见。
综上所述。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所不同,不理解很正常,因为您没经历过我经历的。鼓励我,我感激,鞭策我,我学习,但是劝我大度、替我释怀、帮我选择就大可不必了。纸上谈兵最容易,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让你说的比顺产还顺利,隔着屏幕拆地雷,你肯定不紧张,去现场试试,您能从初一尿到十五。而且我也不像有些朋友,没有拿单位当干爹的兴趣爱好,一是孝不出来,二是有生殖隔离,多替你妈想想。
本文源自新浪微博@腹黒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