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镇长几年,别人的眼里我是政府一把手,除了书记就是我,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二把手,九千岁,但是其实在真正的工作之中,其中的酸甜苦辣都是十分让人回味的。几次拾笔而起,又几次断笔不前。因为回想的丝丝缕缕,或是难以言中的苦涩,或是不能张扬的规则。说出来,对于励志前行的小同志来说,总感觉产生一些心理羁绊。
最近随着换届的开始,岗位的调整,自己感到了轻松很多,对于过往的这几年的碎碎事情,回忆起来是经验,心念起来是惆怅,但是对于众多奔波在这个道路上的大家来说,作为一个前辈哥,我还是想做一些善意的提醒。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那个办公室主任,初入乡镇入仕,后期入调政府办做文秘,顺次提升成为主任,后来下乡镇成为一镇之长,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38岁之前完成这几步的跳跃应该是庆幸甚至是一帆风顺的,毕竟无资源,缺臂膀,不花费。但是,这里面的辛苦只有我这个当事人知道。今天给大家说一下,碎碎念念,希望不要厌倦。
一、这个社会不缺聪明人,缺的是傻瓜。
说实话考上公务员的都是聪明人,虽然绝对不会都像是《侯卫东官场笔记》中的侯卫东,但是应该没有一个是傻瓜,顶多算是有的开窍比较慢,像是《沧浪之水》中的池大为,书生意气之中有太多的不甘和清正。但是时间和现实是一个好武器,这把剔骨刀能够把一切都能磨圆,因为在体制内,要么服从同化,要么淘汰自灭。
虽然我不建议每个人都成为老实人,但是说实话这个体制内最讨喜,走的最远的永远都是实在人。我在乡镇工作三年,这个期间领导缺少写稿子的秘书,说实话大家都知道乡镇有个顺口溜:党政办吃食堂、组织办吃党员、农办吃死人(火葬罚款)......十八大之前各个业务科室很幸福的,天天酒泡着,一片大好河山,只有党政办除了稿子,就是文字,除了馒头就是白菜。别说想要喝杯酒,关键是都没时间去喝酒。因为党政办需要给领导安排生活,需要给领导写发言,需要给上级各种回报。所以,好多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去党政办,结果书记要人的时候,各个年轻人,尤其是有关系的人都找关系说清,不想要去。作为外地人的我,虽不情愿,但是我在各种外部势力的所谓“支持”“学习”下的言辞中推进了党政办。
我们的书记因为高中成绩优异被保送大学,后来回校任教,当时县委缺少文字秘书,于是进入仕途,因为自身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直接给当时的县委书记(原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处长,空降下来当县委书记)做文字秘书,所以其素质和能力应该是“执牛耳”者。当然了,大家都知道两办出来的领导标准高,要求严,不管是文字、生活和工作。所以,年轻的同志不愿来,一方面是文字的枯燥难耐,另一方面也存在着怕束缚,受管教。对于我来说,当时也没成家,一直在单位住着,所以对于我来说有的是时间。在这个过程中,一开始真的是不适应,原来在办公室养成的粗糙的习惯、错别字的毛病、穿着随意的调性都被领导说的一无是处。跟着领导你要有领导的影子。从文稿的字号、排版到办公室的清洁保障,从会议的交牌制作、领导排序到自己的皮鞋打蜡、衬衫颜色,我来了一次彻底的形象改变。最关键的是我真的理解了“5w”,说实话,原来干工作的时候真的很随性,说一顿东西,其实说不出关键的点来,上学的时候也知道“时间、地点、人物...”这些关键的要素。但是在工作中没有真的学会实践,给领导汇报某村的复垦情况,领导时间很忙,哪会听这么多的废话,就得说关键,说要素,开始不适应,但是时间长了会发现,这种汇报方法效率高,自己的文字驾驭能力也有了显著提高,在不由自主中提升了自己的统筹能力。另外就是写作水平,大家都知道文字匠不是很好做,尤其是给别人写东西。大秘出身的领导自己的水平自不必说,一开始的格式不严谨问题被屡屡批评,“你到底是怎么考上的公务员,怎么连公文都会出错”又羞又臊,当年培训机构和上学期间学的东西其实早就顺着酒、随着肉给忘啦。自己自费买了一本北辰的书,又把所有的公文学了一边,请示、调研等等真的是从标题、称呼、字符等没有一项的学习一遍,庆幸在自己的努力下没有被领导骂第二次。但是对于文章、讲话这些来说,说实话我真的好几次都想放弃了,一方面来自领导严苛的要求,另一方面因为自己熬了一夜,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写出来的东西,领导不念,不看。这种毫无成就感,甚至比打我一顿、骂我一段的羞辱感太强烈了。所以,有两次我鼓气勇气给领导说胜任不了。但是领导艺术水平相当高,总是在最失意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甚至甜头。有的时候他们的磨砺对你来说是一种成长。领导说:我马上要去县委了,跟我走吧。没有任何一句话,我没有看到过肯定,直到多年之后,他不再是我的领导,他告诉我“文字不好干,但是中间被我骂走了很多,你是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
二、这个社会不缺机会,缺的是等待。
每年都会有提拔,每年都会有黑马,每年都会出现各种样的做“直升机的”,但是很多人都会说为什么没有我,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提拔我呢?其实在这个体制之内,花开花谢,起起伏伏,人事更迭。这里面其实既有“一部分人的仕途设计”,也有“熬出来的机会”,也有一部分“做出来的成绩”。
大家都知道,在两办真的是“尿黄尿、喝凉水....”,整天玩弄文字,很伤身的,写得好的你就别想跑了,写的不好你会被训斥咒骂,没有一点的尊严。虽然不想一辈子留在办公室,但是也不愿意被骂啊。而我恰恰属于前者。不知道大家是否知道十几年前的两办那都是“镶着金边”的地方,因为离着领导近,提拔的机会大,所以前几年的时候很多领导人的子女,家境殷实的人的子女被各种理由塞进了两办。但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们大多都是事业编,所以我进入办公室的情况恰恰碰到这个问题。因为事业编的人员想要提拔,必然需要转岗,必然需要到“医院、学校...”等部门进行挂职转变身份。所以,在我的那个时候出现事业编的绝大多数和我们公务员的小部分进行竞争的尴尬问题。领导考虑事情总是,现实主义出发,于情,解决他们得问题是对历史的回应,于人,解决他们毕竟还有一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存在。
说起当时那个时候的竞争,说实话,自己没有背景、没有银子,有的只是一手的好文字,以及所谓的公务员身份。话说应该是15年的时候,这个时候我忘记到底是换届,还是啥原因了。总之,大背景是前几届县委书记好几年不动人了,新书记的手腕比较硬,大年初七第一天在很少范围知晓的情况下,组织部分赴15个乡镇宣布全县乡镇除政府一把手不动之外,其他全部的人都要进行“异地交流”。这个时候,我在办公室还只是一个综合科的小秘书。我们的秘书科长和综合科长分别去了乡镇做了副书记和镇长。这个时候秘书科长空出来了,恰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在秘书科也憋了三年,此时也只有我的身份适合,至于那些“主任的儿子”、“经理的女婿”...都被排斥在外了。
大家都知道两办的人都是猴精,看眼行事,看事做事,这里都是高手。所以,对于一些不聪明的人,反而是优势。晚上一杯浓茶,岁数不大头发不多,除了晚上总感觉其他时间都不能干活。就这样我在办公室干了四年之后,成了科长。
三、乡镇长不是官,只是比别人操的心多一些。
说了这么多了,才进入到题目的内容,镇长。风水流转,我在时代的助推下到了全市最大的乡镇做起了镇长。一开始说实话还是很兴奋的,毕竟这是政府一把手,名义上财政的一把手,本以为开始指点江山,纵情为民,但是其实真的干起来的时候你发现你真的啥也不是啊!
政治地位上,名义上的二把手,其实就是一个服务员。大家都知道党领导一切,在工作中其实众多的分管副职除了“缺钱”找我以外,大事小事其实都是找书记的,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过手阎王”,钱是下面的跟书记商量好之后,我只是简单的签字而已。另外,大家也知道管住人,其实就管住了事情。按照党委和政府的分工,党委官人,我管事,所以事实上这就是我在政治上是没有建树的。虽然开会的时候,我对一些工作进行部署,但是到了真事儿的时候还是书记总结,最后定调还是以书记为准。记得有一件特别尴尬的事情,在外出考察工作的时候,我和书记同时出席,但是对方的接待同志弄错了我和书记的交牌位置,说实话当时我没有注意,随着座位就坐下了,但是当我真的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其实书记的脸色已经阴沉了,虽然我们搭班子没有红过脸,但是在这种场合之下,绝对是重大的政治失误。虽然,事后我去给书记说明(他事实上比我大八岁),但是对于后来的一些工作确实产生了负面影响。所以,政府一把手,政治二把手,确实不爽的。
经济地位上,名义上的一把手,其实就是一个行脚僧。大家都知道镇长是事实上的财政一支笔,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乡镇的日子太难了,绝大多数都是入不敷出甚至是破产的地步。因为乡财县管,乡镇财政没有财政自由权,仅靠寥寥的办公经费几万元,甚至是不能交得起夏天和冬天的电费的。车跑马胃、迎来送往、外出公干....所有的钱到底该如何出,怎么办?这都是每天摆在案头的要紧事情。开门副职报条子的、村干部的条子、机关运行的条子.....字真的好签,但是签了财政所就得给钱,钱往哪里去要。这就成了我的工作,每天没事的时候去财政局蹲守、每天去常务县长哪里哭穷、每天和着急要钱的同志周旋,都成了我的最关键的事情。说实话,我其实就是书记的提款机,就是副职的印钞机,就是乡镇发展的“大红鹰”。外观靓丽,内心空虚,西装革履,四处乞讨.....我觉得这才是自己的自画像。
社会地位上,名义上的二把手,其实就是一个“冷面佛”。镇下面有很多的乡村,这些村的书记、村长绝大多数都是一定的有手腕、能说道的人物,他们都多少都具备一定的社会和乡村影响力。当然了他们的办法或多或少的也是具备一定的杀伤力的,其中不乏鬼祟的招数甚至是见不得阳光的方法。所以和他们进行交往的时候,是有难度的。就像是他们来报相关的村务的费用,里面的费用该报多少,是全额报还是打折报啊,这里面其实有很多的技巧和方法,有的时候真的难以拿捏住的,所以冷的住脸,板的住脸非常关键。当然了,有的村会直接越过片长来找我欠条子,报费用,所以这个时候要么看这个村支部书记在我的眼里的高度,也要注意有效的维护片长权威,对于一些不懂规矩的书记直接掘出去,让他们片长来找我,一方面的感受到我的权威,同时也将片长的话语权给配属起来了。
语言很乱,话语很诚,但是希望大家在只言片语中能够理解到自己的每一步,也希望只言片语中能给大家或多或少的启迪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