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家语·好生》中记载,楚王出游,亡弓,左右请求之。王曰:“止,楚王失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之!”孔子闻之,惜乎其不大也,不曰人遗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也。
据说楚王打猎时丢失一张弓,但他阻止下属去寻找弓,他说:“我失弓,得弓的也是楚国人,何必去寻找弓呢?”楚王能有“王民合一”的境界,值得称赞。但孔子却认为楚王的境界尚不够大,他说:“失弓的是人,得弓的也是人,何必计较是不是楚国人呢?”在孔子的心目中,楚人与天下人一样,都是平等的“人”,也道出了儒家“仁者爱人”的境界。
而老聃闻之曰:“去其‘人’而可矣。”(《吕氏春秋·孟春纪·贵公》)老子听到孔子的说法后,说:“把人也去掉更好啊。”这就成了“失弓,得弓”。在老子看来,人与天地万物也是一样的,都是造化和自然的平等产物,用朴素的唯物辩证法揭示了得与失的关系,其“天人合一”的境界无疑又高了一层。
境界之高下,在于能否摒弃“物”的限制。
境界体现一个人的人格胸襟、政治眼光和战略视阈,需要摒弃身份地位、物质条件、个人喜好等外界因素的制约。楚王的境界在于摒弃了楚王与楚人的限制,孔子的境界在于摒弃了楚人与天下人的限制,而老子的境界在于摒弃了人与自然的限制,也让我们看到了不同境界带来的思想格局。漫画家丰子恺曾说:人生应该有三层楼,底楼住物质,二楼住精神,三楼住灵魂。一个人要提升自己的境界,就需要放大自己的格局,放下名、利、权、色等身外之“物”的困扰,尽力往“楼”上走:在精神信仰上登高,在道德修养上超越,在利益诉求上等闲,在大爱情怀上跨界,境界就会豁然为之一扩。
境界之高下,也在于能否除却“空”的困惑。
针对楚王失弓,明《竹窗随笔》中称:楚王固沧海之胸襟,而仲尼实乾坤之度量也,却还“不能忘情于弓”。这且不够,因为还“不能忘情于我”,连求所谓“我”都不可得,又如何求“弓、人、楚”呢?这道出了四大皆空的境界。应指出的是,境界是不可能虚空于社会而存在,它不仅仅是一种人生修养,也是一种改造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的精神力量。我们所说的境界是积极能动的境界,而非消极避世的境界,类似于四大皆空、看破红尘,与世无争、无所作为的思想和做法实则无益于社会的发展进步,也无益于人的健康成长。
境界之高下,还在于能否破除“私”的羁绊。
说到底,境界是一个人的心态问题,更是立场问题,有着鲜明的价值观属性。如果凡事淡公利己、私心居上,斤斤计较、毫厘必争,难免跌入俗境,思想也会自我矮化,停留在冯友兰先生所说的“功利境界”;而心系百姓、克己奉公,胸怀大爱、造福人类,则境界堪称高矣。工作生活中也是如此,心中有国家,眼里有大局,胸怀有他人,跳出“小我”看问题,仰望星空干事业,思想和精神境界将为人钦佩。
“楚王失弓”,后人不应失境界之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