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多数经历过领导调离,心理也是各有一番滋味。有的人讨厌自己的领导,认为调离了就好,换一个会更好吗?正如文章讲,“领导无论高升、平调、退居二线,其个人政治前途已经确定,人家心里没什么好七上八下的。真正充满不确定感甚至烦心的,其实是下面的人。”“县委书记要调走了!”作为县委办主任,李浩在县委书记到市上谈话之前,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他激动,更有些焦躁。激动的是,县委书记此行是升任,将任副市长。焦躁的是,伯乐走了,自己的县委常委还有戏吗?从18岁参加工作,农家子弟出身的李浩在乡镇干了20多年。40岁时仍在偏远乡当乡长。此时,现任县委书记调来,将他由乡长直接调至某大镇担任党委书记。3年后,调任县旅游局局长。不久,再出任县委办主任,成为对他提携有加的县委书记的“大管家”。
县委办公室主任一职,本有机会直接跻身县委常委,但当时要考虑的人太多,李浩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不过县委书记私下暗示过,最多两年,一定考虑李浩的待遇问题。
李浩回忆道:“领导无论高升、平调、退居二线,其个人政治前途已经确定,人家心里没什么好七上八下的。真正充满不确定感甚至烦心的,其实是下面的人。”
没有解决的“个人问题”
在那段“离别期”里,李浩曾抱有希望——书记能否利用离开前的这一段时间,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在陪书记外出调研时,他斗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然而,这名即将出任副市长的县委书记直接摇头拒绝。书记说,这段时间突击提拔干部,影响不好。
“我也很理解。人家放着大好前程,不可能为了你去冒险。”李浩说道。
直接拒绝后,书记也宽慰了效力多年的部下,说自己到了市里工作,会继续关注他。
接替县委书记一职的,是原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新书记在干部大会上,就雄心勃勃地提出施政蓝图。对于人事问题,新书记表示“多换思想少换人”。此后,李浩还是县委办公室主任,工作依旧兢兢业业。但他心里清楚,自己与新书记的关系,可能远比不上从前。
两年后,趁着换届,李浩终于成为副处级干部。不过职位是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那名高升为副市长的原县委书记,1年后就成为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他对于李浩也的确给予了许多关注,李浩称,自己能解决副处,对方还是出了不少力的。
李浩告诉记者,县官不如现管。原来的书记仕途步步高升,看似影响力犹在,但在很多事情上,毕竟不如当一把手时来得方便。比如提拔谁当县委常委,过去是自己解决起来方便,现在还得请托他人。中间总隔着一层。
李浩与提携自己的前任书记私交不错,对方对李浩的仕途似乎有一丝遗憾。一次饭局上,他向李浩说:“官大官小是一回事,是不是一把手又是一回事。比方说我吧,当副市长分管安全生产,当宣传部长分管文化单位。但我看安监局长、文化局长不顺眼,能把人家撤职吗?这都得更高领导说了算。可我当县委书记时,看下面个别局长不顺眼,就有办法让他走人。”
“他说的是实话!”李浩感叹道。对于自己未能跻身县委常委,李浩分析说,工作上,自己不可谓不尽力,与新书记相处也不错。只是可惜与原来的书记关系走得近,更有一些人说自己是前任安插的“钉子”。最后,新书记安排自己去了人大,既拔了钉子,又一定程度上照顾了各方面子。
下属最好保持中立
李浩所谓的“县官不如现管”,的确是官场中的普遍心态。一名镇党委书记就直言告诉记者:“比起市委书记,我更怕县委书记。”他解释,只要不是太大的事,市委书记根本管不到自己这里来。比如镇里某项工作被媒体曝光,市委书记亲笔做了批示,最后处理权还在县委书记手里。“让你做检讨是处理,直接撤职也是处理。就看县委书记的尺度了。”
正是基于这种心态,在官员离别期,哪怕是升职了,原来下属对其的评价也会更放得开。
在一次官场饭局上,有人提到即将升任县委书记的现任县长亲属的某些事,在座的林业局长闭口不言。而提到即将升任某地级市副市长的县委书记,这名局长的话多起来,还说以此人的能力,“真不知他是怎么混到副厅的”。
对于那些平调的官员,大家的顾忌就更少。一名县里的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提到如今正担任市发改委主任的原县委书记,直接说对方是“混世魔王”,“就来县里呆了几年,啥事没干。”
一名已退休的正处级官员介绍说,遇到官员离任,下属最关心的事,其实就是谁来继任。在探听消息方面,各路人马各有各的神通。打听到确切的继任者后,下面的事,就是如何在工作交接期中,给新领导留下好印象。
像李浩这类在前任手里的红人,固然难以博取新领导的信任。但那些与前任唱对头戏的人,也未见得有翻身之日。上述官员告诉记者,有些下属总爱在新领导那里抱怨,说自己长期受排挤,还说许多前任的坏话。但面对这种情况,新领导也会警惕,甚至担心自己离开后,有人如法炮制。
“现在很多人学聪明了,知道要在短时间内在新领导那里留下好印象,最好保持中立态度。既不要让人觉得自己是前任的心腹,也不要让人觉得自己是前任的对立面。”
下属态度随领导职务而变?
媒体上经常出现这样的新闻:某个贪官出狱后,受到昔日部属夹道欢迎,当初在位时庇护的富商,甚至还会一如既往奉上大笔钱财。对此,刘文广是不大相信的。
刘文广从市级机关起步,在两个县担任县长,又在县委书记任上干了4年。后来回到市里担任财政局长,直至退休。刘文广的感受是,别说入狱,就是正大光明退休,周围那些小人也会立刻消失。
刘文广回忆起自己的经历,当初在县委书记任上,县委常委大都称呼自己“书记”。“是‘书记’,不是‘刘书记’哦。连姓氏都不叫。”甚至还有几名常委,直接叫自己“老大”。私底下县里干部叫刘文广为“刘大爷”,他也是心知肚明。
就在刘文广确认要调任市财政局长、处于交接期时,他发觉有人在会上叫自己“刘书记”。“这也是正常的。不过在那时,心里感受很复杂。”
底下的局长以及乡镇书记对自己依旧礼敬有加,尤其是县财政局局长,自己接受完组织谈话,他就立马打来电话祝贺,开完会,对方一路小跑上台,请刘履新前抽个时间,到县财政局视察。
不过,常委班子里的某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尤其是即将接任书记的原县长,变化是最大的。他整天呆在办公室“鼓捣”什么,并半开玩笑半严肃地提醒刘,希望这段时间,刘不要调整人事,以免影响他日后施政。
刘文广的夫人心直口快,她说,到了财政局,刘文广还看着钱袋子,那些局长们要跑资金、项目,还得来求着。那些县委常委们,有些更关心自己的仕途。而能否再进一步,身为财政局长的刘文广,手中握有的话语权有限。
最近,刘从局长岗位上转到二线,还未退休,但那些对刘文广恭敬有加的人又减少了许多。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一次陪着家人逛超市,碰见昔日的一名下属。他招呼对方,对方也笑着点头示意,两人站到一起寒暄了几句便走开。
当时在场的刘文广夫人说,这人当初是出了名的马屁精。刘文广在位时,他会大老远凑过来弯腰握手。
刘文广却说,人与人相处,本来就该这样。“当初的曲意逢迎,都是装出来的。现在自己马上就要退下来,人家也不用装了。”
不过,并非所有退居二线的人都如刘文广一般遭遇。曾和刘同个班子的县委副书记,年初刚刚当选县政协主席。“他是土生土长的实力派,门生多。就是现任县委书记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别说其他部门领导了。”
好口碑,关键看实绩
人走茶凉、县官不如现管,在官场并不少见。也正因为这样,官员离别期,是外界对其评价趋于客观的开端。
一名市委书记仕途顺遂,后来升至副省级直至平安退休。但在他刚接受组织谈话,确认将离开当地时,外界的段子就开始流传起来,比如讲其在迎接领导视察时如何用心:拿着充电器提前到领导下榻的宾馆,挨个试验插座是否通电,还有晚上屏退左右,亲自给领导端上一碗鱼汤。
但另一名曾担任县委书记,最后在市领导位置上谢幕的官员,却在当地收获好评如潮。多年后,一名当初并未得到他多少“照顾”的干部,还向廉政瞭望记者回忆说,这名官员开会讲话时,自己憋着尿也不愿上厕所。“全是脱稿讲话,十分精彩,生怕听漏了。”当地许多干部也评价这名官员能力强,说到其缺点,人们也直言不讳地说“脾气太坏”。一次下乡镇调研,从越野车上跳下来,直接把镇党委书记骂了半个小时。
“所谓口碑,使不得巧,只能脚踏实地去干。”一名将要离任的县委书记说,官员是什么人,下属不会不清楚。有些人脾气不好,经常骂人。但下属都知道,他出于公心,从不整人;也有人整天笑嘻嘻,大家却说他是笑面虎,背后尽整人。“想获得下属与外界的好口碑,关键得看自己的实绩。”